陆渊每迈一步,腐叶在军靴下“噗叽”作响,像烂泥里挣扎的声音。脚底血泡被反复碾破,钻心的疼一下下往上蹿。他想起不久前穿过密林时那种隐隐的不安,现在这种感觉变成了现实。
背上赵强像块沉重的铁板,化脓伤口的脓血把粗布军装和他的脊梁死死粘在一起,每动一下,那股黏扯的痛就像无数根针在扎。陆渊咬紧牙关,尽量不让疼痛影响自己的步伐。他知道,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。
他紧紧盯着前方,默数着第七棵老樟树,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快点找到安全的地方,刚往右拐,背后“啪嗒”一声,脓血滴在落叶上,这声音像炸雷,惊得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“就这儿!”陆渊猛地把赵强卸在榕树气根窝里,气根上的青苔蹭到赵强伤口,那惨绿的颜色和伤口处“嘶啦”的摩擦声,让陆渊眉头一皱,心里一阵揪痛,看着赵强如此痛苦,他满心愧疚,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战友。
柳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,她的急救箱皮带硬邦邦的,全是血污。
她迅速抽出竹镊子,只见半凝固的血块顺着赵强锁骨下的窟窿“咕噜咕噜”往外冒,那伤口就像发了霉的面团,又肿又臭,边缘灰白得吓人。
柳青心急如焚,双手都在微微颤抖,她害怕自己救不了赵强。
“台儿庄……咳……”赵强喉咙里血沫“咯咯”直响,右手还紧紧攥着,像是还握着炸药包。
陆渊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三年前那个黎明,这汉子肠子拖在麦茬地上,“沙沙”地爬了二十多米,炸开的坦克零件嵌在他后背,血肉模糊。
陆渊的眼眶不禁湿润了,心中满是对战友的敬佩和心疼,他暗自发誓,一定要带赵强活着出去。
柳青一把扯住陆渊的袖子,“呲啦”一声,补丁缝线崩开两针。
东南方传来布谷鸟叫,第三声拖得老长,变了调,像断了弦的二胡。
周小刀搓麻绳的手猛地停住,迅速又多打了两个死扣,麻绳在他粗糙的手里“沙沙”作响。
周小刀心里清楚,敌人要来了,他必须做好准备,保护好大家。
犬吠声“汪汪”地穿透雾气,三八大盖的撞针声“咔嗒咔嗒”也越来越近。
陆渊手一摸,摸到腰间的王八盒子,枪柄上的绷带硬邦邦的,全是血痂。
这枪是从鬼子少佐尸体上扒来的,那少佐死不瞑目,刺刀尖上的半块海棠糕还带着一丝甜味。
陆渊握紧了枪,心中燃起了强烈的仇恨,他要让这些鬼子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。
“上树!”陆渊双手一托,把柳青送上树,瞥见她鞋帮里露出的报纸角,是半张《申报》物价表,纸张泛黄,边角还有些磨损。
这物价表让陆渊想起了和平的生活,可现在战火纷飞,他心中一阵苦涩。
三条狼青犬“呜呜”地拽着铁链,牵绳的矮个鬼子一脚踩上暗桩,“扑通”一声摔倒,钢盔撞在溪石上,“当啷”巨响。
绊索“嘣”地弹起,冲在最前的狼狗肚皮被豁开,“嗷”地惨叫一声。
后面两个鬼子“哎呀”一声撞作一堆,腐叶下的竹签“扑哧”扎进他们的胶底靴,直透脚背,疼得他们“哇哇”乱叫。
周小刀的盒子炮“砰砰”两声,在汉阳造卡壳时补上,子弹擦过溪石,“嗤嗤”迸出火星子。
战斗的紧张让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,周小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消灭敌人,保护战友。
“走水!”陆渊用力一甩,边区造手雷引信“嘶嘶”冒着蓝烟,“轰”地一声爆炸,震落的榕树果“噼里啪啦”砸在鬼子钢盔上。
他猫着腰,迅速摸进野溪。
张涛背着赵强在鹅卵石上“哧溜”打滑,草鞋带硬邦邦的,全是血浆。
张涛咬着牙,心中只有一个信念,就是不能把赵强摔着,一定要把他安全地带走。
突然,桐油布“嗞啦”一声发烫,子弹擦过的焦痕,让陆渊想起译电员小杨。
那丫头咽气前还“吧唧吧唧”往嘴里塞密码本,嘴角的麦芽糖还带着一丝甜香。
陆渊的心如刀绞,他痛恨鬼子的残忍,发誓要为小杨报仇。
货郎鼓声从山坳里“咚咚”飘来,陆渊竖起耳朵,仔细数着,是“两长三短”接“一长两短”。
他们来到土地庙,门轴“吱呀”一声响,惊起一窝耗子“窸窸窣窣”乱跑。
暗道口桐油味刺鼻,还混着艾草灰的香气,墙上用香灰画的半片枫叶,隐隐约约,像是藏着秘密。
陆渊心中涌起一丝希望,他期待着这就是安全的地方,能让大家暂时摆脱危险。